专访广医二院邓宇虹主任：肠道菌群或成治疗难治性癫痫新策略，现已进入多中心研究阶段

“菌群-肠-脑轴”是近10年来的热门研究领域。其利用肠道微生物群与大脑之间的复杂相互作用，调整人体的健康和疾病状态的方式已经在临床上得到广泛的认可。

在往期，橙果局曾与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后简称广医二院）邓宇虹主任就“肠脑轴”研究进行过深入探讨。当时，邓宇虹表示：“目前广医二院的营养肠道微生态技术，已经能够为儿童神经发育异常、恶性肿瘤、自身免疫性疾病、糖尿病及痛风等疾病治疗提供帮助。团队仍在积极开发新的适应症。”

如今一年过去，邓宇虹团队带着新的科研成果回到橙果局。在“第十八个国际癫痫关爱日”，她向我们讲述了利用肠道菌群治疗癫痫的新策略。

癫痫，是一种神经系统发作性疾病，临床普遍认为，这是由于大脑反复发作性的异常放电所导致。虽然癫痫不会直接给患者带来致命伤害，但其没有预兆的发作，会将患者时刻置于危险的境地。

为了治疗癫痫，目前临床上已经开发了药物、手术、迷走神经刺激、生酮饮食的方式。

药物治疗是目前最常用的方式之一。60%的癫痫患者均可通过药物的方式进行控制，同时因被纳入医保，价格便宜等优势，普及度较高。而近几年有研究发现，癫痫药物依旧无法解决患者的长期预后问题，仅仅只能延缓病情。

超30%的患者经过2-3年的药物规范治疗，仍然会发展成难治性癫痫。大部分患者可能需要长期甚至终身服药，而长期的药物使用可能带来肝功能损害、骨髓抑制、认知下降等副作用。

手术主要是通过切除病灶的方式进行。但不同类型的癫痫其病灶特征各不相同，部分病变存在弥漫性，切除后仍有发作的可能。同时，对于局部病灶的判断对医生要求较高，风险系数较高。

迷走神经刺激法是近几年随着脑科学发展，刚刚诞生的新疗法。主要通过皮下埋放迷走神经刺激器的方式，进行癫痫治疗。据公开临床数据显示，这种方式对难治性癫痫有效率可达到50-60%，但获批产品较少，但价格昂贵，且需有创安装，所以也很难广泛使用。

邓宇虹团队曾大量研究通过营养肠道微生态技术治疗神经性疾病，并且邓宇虹曾在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Austin医院接受癫痫专科医生培训。因此，团队对癫痫治疗一直保持较高关注。

在2018年的一次国际营养会议上，团队发现有海外团队也在尝试通过肠道菌群治疗癫痫，这让团队确信这一方向是有发展潜力的。

会议结束后，团队积极进行研究。在2021年，团队发现脆弱拟杆菌能够辅治疗难治性癫痫。试验数据表明，患者在使用添加脆弱拟杆菌药物4个月后，癫痫治疗有效率为61.1%（发作减少≥50%）。该研究以《脆弱拟杆菌BF839辅助治疗难治性癫痫有效性的初步临床研究》为名进行了发表，这也是世界上首次报道单一肠道菌株（脆弱拟杆菌BF839）可能有效治疗癫痫的研究。

论文截图 

在随后几年中，团队不断深入研究。在2022年完成一个单独使用益生菌（Bf839），治疗15例诊断考虑“可能的自身免疫相关癫痫”新诊患者的回顾性研究。2023年，发表了“益生菌可有效治疗难治性癫痫及自身免疫相关性癫痫，还可改善患者共患病，未发现癫痫患者服用益生菌有严重及长期副作用。”的观点，推动了肠道菌群治疗癫痫的发展进程。

作为创新治疗方案，疗效至关重要。邓宇虹表示：“目前已有数据证明，该疗法非常适合作为诊断性治疗工具使用。”

对于难治性癫痫而言，该疗法短期有效率（有效定义为发作减少>50%）已经达到30-60%之间，而目前上市的抗癫痫药药物的短期有效率在40-50%。从这一层面来看，治疗效果几乎相差无异。

而从复发率来看。该疗法首诊“可能的免疫相关性癫痫”，一年无发作率为73%，而目前最高效的抗癫痫药VPA对于各种原因的首诊癫痫患者的一年无发作率仅为50%。

邓宇虹解释道：“这与两种疗法路径不同有关。”

首先，营养肠道微生态技术是通过对神经-免疫-内分泌系统的调节发挥作用，通过调节患者的免疫平衡，从而减轻脑部炎症，起到改善、治愈癫痫的效果。

而药物主要是通过药物分子作用免疫细胞的方式实现。虽然在早期的免疫治疗能够起到良好的预后相关，但免疫炎症反应过久，则会对患者脑部造成器质性损害，变成难治性癫痫，导致治疗有效率下降。

从安全性层面来看，营养肠道微生态技术也略胜一筹。团队采用的脆弱拟杆菌BF839是由我国大连医科大学微生物教研室张季阶教授1983年9月发现和培养的菌株，在1997年已经获得新资源食品的批文上市销售。经过多年临床验证，几乎不会对患者身体造成副作用。仅极少数患者，在使用初期会因肠道菌群变化可能出现腹泻等问题，但在适应后症状将自行消失。

而这一特殊的菌群，也构成了我国微生物产业的技术护城河：“由于培养难度较高，该菌群仍全球唯一上市的脆弱拟杆菌BF菌株。”

截至发稿前，该项目团队已经发表相关临床研究论文3篇，包括本团队的单臂、前瞻性以及回顾性研究，还有来自深圳市儿童医院神经科的操德智主任的随机双盲临床研究。

邓宇虹透露道：“目前，团队正在和四川华西医科大学神经内科共同主持多中心研究，患者招募应该在今年完成。”

在临床上，该疗法也得到了广泛认可。中国抗癫痫协会首任主席李世绰教授已经与团队共同发表了一篇综述，以期推广该疗法。

然而近20年来，国内尚未批准任何一个菌株或菌群作为药物使用。这也成为了项目发展的难点。因此，团队期待并呼吁，未来肠道菌群能够作为药物使用，为更多疾病提供治疗新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