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聆心智能创始人黄民烈：从科研到市场，探索AI精神心理赛道机遇

毫无疑问，科技赋能已成为当下精神心理行业最具话题性、最具吸引力的创新方向之一。

受此影响，AI心理机器人、数字疗法（Digital Therapeutics，即DTx，是由软件程序驱动，以循证医学为基础的干预方案，用以治疗、管理或预防疾病）等产品频繁走进大众视野，并且获得了越来越多市场和大众认可。

在这背后，则是行业长久以来存在的供给侧资源不足问题。根据公开信息显示，截至2020年底，全国仅有精神科执业（助理）医师5万余人。此外，目前我国持证的心理咨询师全国有上百万人，然而仅有不到十万人从事心理咨询行业的专兼职工作。

也正因如此，借由AI技术开展精神心理健康服务被视为解决上述问题的有效途径和行业未来发展的机遇，这一方向在过去的一年里也成为了众多资本看好并押注的对象。

在这一浪潮之中，成立于2021年11月的北京聆心智能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聆心智能”）无疑是其中的一匹黑马。

据了解，聆心智能由国内人工智能-自然语言对话系统领域专家、清华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长聘副教授黄民烈创立，自成立以来致力于将最先进的人工智能技术应用到精神健康的数字诊疗服务上，通过建立先进的AI数字疗法体系，为临床患者和广大心理亚健康人群提供高质量、低成本、个性化、全天候的情绪支持、心理治疗和干预方案，为用户提供更科学、高效的精神健康服务。

作为 AI心理赛道中自然语言处理（NLP，Natural Language Processing）基因领先的创业团队之一，聆心智能已开发了心理咨询及朋辈支持服务线上平台聆心悠然、AI数字疗法软件聆忧，可为不同需求层次的用户提供服务。在成立之初，聆心智能便完成了天使轮融资。

聆心智能作为一家具有浓厚科研背景的企业，如何在科学研究和商业落地之间寻求平衡、创始人黄民烈教授又是如何适应从科学家到创业者的身份转变，也是聆心智能自创立以来就备受关注的问题。

为此，动脉橙果局与黄民烈教授进行了对话，并将访谈内容整理如下：（内容在不改变原意的情形下略作删改）

聆心智能创始人黄民烈教授

黄民烈博士2000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工程物理系，2006年获清华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博士学位，研究方向主要集中在人工智能、自然语言处理、对话系统等领域。

研究期间，黄民烈博士有超过100篇论文发表在国际顶级会议或期刊上，多次获得国际顶级会议最佳论文或提名奖。他先后获得了国家杰出青年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资助，获得中国人工智能学会吴文俊人工智能科技进步奖一等奖、汉王青年创新奖。他带领研究团队独创性地提出情感对话生成技术、情绪支持对话框架等国际领先的技术，开发了中文对话系统领域的大模型EVA和共情聊天机器人Emohaa，被参考消息、新华社、英国卫报、麻省理工技术评论广泛报道。

动脉橙果局：实际上您在科研方面您已经取得了众多优秀成果，那为何现在又会选择迈向创业道路？是什么契机推动了您做出这一选择？

黄民烈教授：一般来说，科研更为强调前沿性，因此很多研究成果离应用其实很遥远。我们想的是能不能将科研成果应用落地，去解决实际问题并创造价值，让科研成果真正的实现转化。

动脉橙果局：从科研工作者到市场创新者，您是如何适应这一身份转变的？

黄民烈教授：在我看来，科研工作和市场创新之间的区别的确比较明显。相对来说，科研工作所面临的环境比较简单，一般来说知道问题的重要性后我们就可以开始进行研究。

市场创新面临的环境则比较复杂，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充分了解市场上同领域企业正在做的事情，解决了哪些问题。

其次，我们要充分的意识到自身的优势在哪些方面。比方说在精神心理健康行业，我们的AI能力、技术能力优势很明显。我们团队有数十位清华大学的研究人员，专注于在NLP对话系统+精神心理上的研究十年以上，还拥有国际领先的自然语言处理技术。比如世界上最大的中文对话预训练模型是我们研发的，并且中文对话能力国际领先。同时，我们也需要了解自身作为行业后来者所存在的不足并加以解决。

第三，要了解什么样的技术能够真正满足用户需求和市场需求。科研上我们可能会比较“随性”，但对于市场来说，用户只会为能满足真实需求的产品买单。因此如何把我们的自然语言处理相关技术落地在最合适的场景，如何更精准地满足用户需求，是我们一直在探索和解决的问题。

此外，我们也需要考虑市场变现周期。在科研活动中，10年甚至20年都是有可能会面临的研发周期，但这显然很难适应市场竞争。

动脉橙果局：从市场应用的角度来看，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方法的应用场景其实非常广泛，那您为何会最终选择将其应用至精神心理健康领域？

黄民烈教授：选择这个领域最大一个原因还是出于我们的社会责任感和情怀。一个企业的发展，不能把盈利作为唯一的目标，还需要看能给社会带来多少价值。

最早期的时候，我们不是没有想过把技术用在其他商业化路径更明显、盈利更快速的领域。但最终出于社会责任和价值考虑，我们还是选择了精神心理健康赛道。在西安抗疫和冬奥会期间，我们的线上心理咨询服务平台“聆心悠然”也上线有公益心理援助服务。期间有上万人访问，来访者包括高校大学生、家长、青少年等群体。在反馈中我们发现，文字咨询和自助干预方案尤其受到青少年们的欢迎。

如今越来越多的群体都面临着各式各样的心理问题，但受限于社会偏见、信任度低以及服务获取成本高等问题，用户实际上很难获得即时性、普惠性的专业心理健康服务。所以帮助用户更便捷地获得专业、安全的心理健康服务，正是聆心的价值和使命所在。

从另外一个大的角度来看，任何一个行业要想从传统走向智能化，其势必会历经“信息化-数字化-智能化”三个阶段，然而精神心理健康行业目前在这个过程中还面临着很多的问题，有着大量可探索的方向和机遇。

动脉橙果局：近两年AI与精神心理健康的融合，实际上也是业内众多创新企业都在讨论的一个点，对此您是如何看待的？

黄民烈教授：从整体上看，这说明了行业的新发展趋势。不过不同的团队有着不同的基因，在科技赋能的方向上也会有着各自的差异，但总体而言依旧是要基于团队对于需求和落地场景的理解。

动脉橙果局：您如何看待AI和深度学习中经常提到的算法偏见和黑匣子等问题？

黄民烈教授：关于这些问题，学术界也有很多相关的研究工作。

算法偏见，其实根源在于人类的本身的偏见。人类对于某一事物的看法会通过一定的社交网络和活动对外展示，而通过这些对外展示信息所获得的数据又会应用到训练模型中，从而产生算法偏见。

为尽量避免这一问题，聆心智能所使用的数据来源不仅仅是心理咨询，还包括很多其他非心理咨询的数据来源，尽可能地确保数据能够覆盖所有人群样本和大部分群体可能遇到的议题，在进行数据标注时，我们会对所有可能的维度进行一个更精细的标注。

关于黑匣子，现在很多人都会认为深度学习是黑匣子，是洪水猛兽，但实际上它是可以通过算法创新和工程创新加以解决的。

比如说我们在用基于神经网络的大模型去做对话系统，相对而言我们是比较激进的，因为现在来讲这种生成式的大模型很多系统其实都不敢用。我们通过这个对话模型研发了emohaa对话机器人，这款机器人在用户满意度判断、风险动态评估等方面的性能都有着很明显的突破。这也使得我们的大模型可以实现落地使用，并拥有产品化的能力。

同时，这也说明其实我们可以创新性地应用工具解决问题，关键是需要有着清醒的认知，并要有相应的机制去规避和控制潜在的问题。

动脉橙果局：目前聆心团队的构成情况是怎样的？又是如何在技术研发与商业现实之间平衡？

黄民烈教授：我们团队实际上是一个跨专业和跨领域的交叉团队，基本上团队中有一半的成员进行AI技术研究，另外一半成员则是拥有心理学、医学专业背景的临床医生、心理咨询师和心理学专家等。

通过团队在科技、医学、心理等领域的交叉融合，我们能够在各个方面都能进行产品的创新。同时在研发过程中，我们一直是以市场需求和用户需求为牵引，持续探索技术和算法在心理健康行业的落地。

动脉橙果局：目前在产品研发方面，聆心智能的整体布局情况如何？

黄民烈教授：现阶段，聆心智能在严肃医疗场景有多个数字疗法项目正在积极推进中。目前，公司进展最快的项目为针对持续性抑郁障碍的软件，是基于自主研发的AI与认知行为治疗结合的干预系统，现正在进行临床试验。

在消费医疗场景聆心同样有一些产品正在布局，接下来也会持续推向市场。

另外，聆心团队本身的自然语言处理技术和对话系统等技术非常有优势，所以我们也希望能够充分发挥对外专业技术能力的输出，为心理健康领域内的企业赋能，形成生态内的协同。

动脉橙果局：既然提到数字疗法，那么在数字疗法产品规划时是否有考虑到如何进一步提高用户的依从性？

黄民烈教授：首先我们在产品研发做出了我们的独特性和科学性，即保证产品内容的特殊性、难以替代性以及临床应用的有效性。

同时我们也在通过研发相应的AI系统去进行用户干预的个性化定制，让每位患者能够真正的从自己的实际情况出发，拥有适合自己的、千人千面的治疗方案，从而保证在有效性同时，提升依从性。

动脉橙果局：目前聆心智能在产品研发过程中存在哪些困难？

黄民烈教授：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是在于对于用户的理解。我们的技术确实能够用在不同形态、不同场景的产品上，但最重点的还是什么样的产品能被市场接受，以及我们的技术能在哪些环节发挥关键作用。这些问题需要我们在接下来的发展中基于对市场和用户理解逐步克服。

此外，不同于常规生理疾病，心理疾病实际上并没有明确的生物标志物作为诊断依据，现阶段对话仍是心理疾病诊疗的主要方式，但机器在对话中难以产生像人一般浓烈的共情。聆心团队在对话系统的共情方面做了长期的研究和积累，同时基于对心理咨询理论的理解，引导用户进行主动思考。这部分研发确实难度比较大，不过我们已经取得了一定成果，对未来是非常有信心的。

动脉橙果局：整体来看，整个AI心理赛道发展仍处于早期的阶段，对于聆心而言，未来产品走向市场后可能也会面临商业化、技术能力的问题，对此，聆心智能如何找到适合自身发展的节奏？

黄民烈教授：整个行业确实处于相对早期的状态，但是现阶段有很多来自政策端的利好去推动心理健康行业的发展。

目前聆心最主要的一个目标就是持续夯实自身的基础、打磨产品。此外我们也在积极地对外开展合作，充分发挥自身的技术优势，实现互惠互利，共同推进行业的发展。

动脉橙果局：您会如何去选择投资者？您又是如何看待投资者和创业者之间的关系的？

黄民烈教授：彼此负责，互相扶持，企业是创业者的孩子，投资商应该是孩子的叔叔或阿姨。创业者和投资者更类似于同行者的关系，两者之间应该拥有充足的信任和共同的目标方向。因此我们希望投资者能够同样怀有对社会发展的责任感，同时也希望投资者能够为创业者提供除资金之外的产业资源帮助，对行业也有着深入了解，能够持续推动企业的发展。

动脉橙果局：针对下一步发展，聆心智能目前有何规划？

黄民烈教授：接下来数字疗法将会是我们持续的一个发展重点，包括目前我们已经在开始进行数字疗法产品的临床试验，以推进NMPA的注册审批工作。

同时，我们也将持续不断地打造自身的数据壁垒和技术壁垒，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一些特定领域的专业数据，同时再借助核心技术，能够形成全新形态的产品。

此外，我们也会加大未来商业落地的力度，明确商业化场景，打造自身的品牌和平台。而且平台的数据积累和技术应用，我们能够进一步加强企业发展的壁垒。

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也希望能够汇聚更多优质人才壮大团队，同时与拥有相同理念的资本合作，共同推动企业和行业发展。